筆者在精神病患家屬團體工作超過26年,陪伴精神病患家庭走在崎嶇路上,看到的是他們努力對抗疾病的侵襲,努力維持正常生活,避免造成他人困擾,但需要有人從旁協助以及長年的陪伴。從工作經驗看起來,總不免覺得小燈泡事件和殺警案等悲劇,都是可以避免的。

每每有精神病患傷人事件發生時,社會大眾心理恐慌人人自危,但卻沒有人想到如何預防悲劇的發生,思考重點都是怎麼判重刑或者精神病患應該與世隔絕,這些想法都只在滿足心理感受,這些對應方式只是消極的亡羊補牢而已。

殺警案二審判17年刑期另加強制監護5年,從媒體報導得知被害人家屬感到不滿意但可接受,雖說如此,17年刑期具備了某種層面的心情撫慰,民眾也感到正義得以伸張。而某報報載交通部長表示「判決符合法律標準,接近社會期待,對鐵路警察的安全是更好的保障……。」

我們理解被害人家屬椎心蝕骨般之痛,也明白官員是站在社會大眾的角度說話,但是,諸多媒體報導和社群媒體貼文,比較多是對於一、二審迥異判決的評論,卻不見逆風大哉問,比如警察的裝備與訓練是否該重新檢視?比如需要定期回診的精神病患未如期回診,是否該追蹤關懷?比如鄰里如何互助、政府如何發掘並支撐鄭嫌此類邊緣家庭?比如在國民教育裡是否應該放入心理衛生與精神健康教育呢?

筆者為資深社工,在社區從事服務精神病患者及其家庭逾24年。近年從報端媒體看見幾樁震驚社會的不幸事件,犯案當事者都是罹患精神疾病的人!回看我的服務對象與國家精神衛生政策的種種,感受十分複雜,有股吐不快的心情,今天先來談談所謂的「社會安全網」。

社會安全網的設計,將人做了分類,切割出一般人與需要被關注的罹患精神疾病的人的界線,再就類別設計因應的對策,這樣切割分類的先設想法是:定義了誰是危險的?在這樣的邏輯下,呈現出兩個需被討論的問題:

問題一、以疾病及暴力做為框列的依據,如何回應人的多樣性與狀態的流動性?

人的狀態既是多樣性也是變動性的,即使罹患精神病,不代表永遠處於精神不穩定的狀態下,亦未有高於一般人的暴力行為比例,故以精神疾病合併暴力行為做為社會安全網關注對象的框列依據,不僅無法合理說明框列的理由、無法含括所有可能需要關注的對象,更是誤導社會視聽,將精神病與暴力畫上等號,加深社會大眾對精神病的恐懼。媒體慣性報導放大了民眾對精神病多方的檢視,如家庭是否未負起照顧的責任、強制治療與監護處份的充足性以及患者是否應被剝奪權利等等,卻缺乏對於支持資源的充足性的關注,並使得精神病患者與家屬背負著可能為下一個暴力犯罪猜疑的沉重壓力。

沒配套的清空 人權?鬧劇?——行政院應安置龍發堂堂眾
文 / 劉麗茹

如同王浩威醫師於民國89年2月1日見諸聯合副刊的文章《誰是施虐者》中所言「我們提供了醫療和健保,……卻忘了提供支持這些照顧者應有的社會福利政策。一旦沒有這樣的支持政策來讓家人充裕地照顧身心障礙者,任何家庭都可能崩潰的,也因為有這麼多的已經崩潰或將要崩潰的家庭,所以才有龍發堂這種不合時宜的存在」。十八年前的文章,現今看來仍令人噓唏喟嘆不已,因為精神病患後端的照護政策是漏洞處處,所以近年仍有家屬將家人送進龍發堂。

龍發堂爆發群聚感染事件,於去年12月中旬起各新聞媒體爭相披露,一時之間沸沸揚揚,如同過往的年代再度掀起討論。官方以非常罕見的魄力與執行力,於農曆年後清空龍發堂,大部份堂眾都由各地方縣市政府領回暫時安置於醫療機構。但是,很不幸地,家住基隆的一位女性精障者未能獲得無縫接軌的安置,返家數天即失蹤,後來陳屍於基隆某大樓頂樓,警方至今仍未緝獲兇手,為此波阿米巴痢疾感染事件再添一無辜的冤魂。

編按:2017年年底高雄龍發堂爆發傳染病群聚感染,引發輿論議論,看在精神病患家屬眼底更是百感交集,因而投書媒體,希望精神病患千絲百屢的問題能夠獲得應有的重視。

關於龍發堂:我們何嘗不愛我們的家人? 籲政府盡速修法涵納多元服務
文 / 劉麗茹

先說結論,不是要去論斷龍發堂、堂眾家屬、高市政府衛生局或所謂暗黑勢力之間錯綜複雜勾勾纏的誰是誰非;或是指責公部門曾經這樣與那樣的疏忽失責,畢竟這是樁難解的歷史共業,也是樁見仁見智的公案。我們是要懇請各界重視、正視精神病患的照護議題,並且能夠認真的、坦誠的去面對,並且都能夠真心誠意處理之,如果此次龍發堂事件沸沸揚揚的風頭過後,精神病患照護議題又無人聞問,這是國家等級的怠惰,我們可有臉說臺灣是進步、文明的國家嗎?

以下是本會近日接到一位資深家屬照顧者的來函:

關於龍發堂從最近的電視和報紙的報導,想問政府為什麼那麼多的精障者(部分為身障者)不把他家的人送到合法又比較好的療養或復健場所呢?

中國時報於2014年7月11日刊載的社會新聞「病女拒就醫/返家命喪火窟/父:法令害我家破人亡」這則不幸的慘劇,道盡了全台灣數十萬個精神障礙者家庭的辛酸!這類悲劇,常在台灣各地上演著。

自民國97年修正的《精神衛生法》頒布之後,罹病的家人如果精神症狀復發,我們總是要費盡心神,想方設法或拐或騙的,好不容易進到醫院精神科門診或急診室,只要他不肯簽字,院方總是以當事人的就醫權、人權為由,兩手一攤莫法度,打個針或開個藥,便被請回。

回到家中,眼看著生病的他日夜受症狀困擾,幻聽、妄想,或是情緒飛躍、或者尋死尋活的,家屬更是無能為力,惶惶不可終日,那種提心吊膽,隨時要面臨意外發生的感受,很難對外人說盡。很不幸地,悲劇發生了!重則出人命,不是他死,就是無辜者傷亡;輕則整個家庭毫無生活品質可言。

精神疾病迥異於其他內外科疾病,它沒有病痛、沒有醫療儀器可以檢測,精神科醫師憑的是問診,詢問當事人及周遭的家屬,藉以診斷有無精神異常。但是,當幻聽、妄想,以及過high的情緒,在患者腦子裡出現,對他而言,這些都是千真萬確的,所以他們沒有病識感,不覺得自己生病了,當然,更不覺得自己需要吃藥或住院。此時,朝夕相處的家屬,很容易觀察出家人需要住院就醫。但是精神科醫師如果判斷當事者未達「傷人或自傷之虞」,無法強制其住院就醫,促成一場悲劇的因子瞬間醞釀了起來。

精神科早宣稱治療是團隊工作,醫院的精神醫療專業工作者包含了醫師、護士、心理師、社工師、職能治療師等,但很遺憾醫療文化向來獨尊醫師,輕忽其他專業,傾斜的專業團隊,何能帶給精障者最佳的治療方針和預後,我們極其贊成應該將家屬及精障者本人納入醫療團隊,讓我們能夠參與治療計畫,而不僅是被動的告知。
 
另如前所述,醫院是治療疾病的場所,不該是精障者終老的地方。那為什麼即使是精神科藥物已經相對進步的現在,精障者只要能夠遵從醫囑按時服藥,大多能夠維持穩定且可於社區中生活,但迄今絕大多數的社會大眾,甚至有很多的精障家庭,仍是期待生病的家人都應該「關」在醫院裡,不應該再回到社區的。究其原因,在於精神疾病的神祕難解,導致嚴重的社會汙名與排斥;在於精神疾病/心理衛生教育缺乏整體性的規劃與落實;在於醫院與家庭對於疾病復發認定的落差,讓家屬相當害怕當家人再度復發時,往往送醫住院困難,因此一勞永逸之計就是不要讓他出院;也在於社區服務機構(設施)嚴重匱乏,家屬往往不知道出院後的家人要去哪裡。

編按:本文投書原由為2006年2月台南警察流彈誤殺無辜少女

再多的抱歉,再多的委屈遺憾與不捨,也喚不回一條寶貴的年輕生命!季節交替的時節,往往是精神病患發病(復發)的高峰期,又一樁精神病患復發造成的不幸事件,再度成為媒體追逐的目標。

身為精神病患家屬,每每看到此類不幸事件,複雜的心緒總是糾結良久。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精神疾病為何物?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如何與不幸罹患精神疾病的人相處?從來沒有人告訴我們,除了定時門診、規則服藥之外,還有什麼樣的服務,還有什麼樣的設施,可以幫助精神病患恢復得更好更穩定。家屬和不幸生病的家人只能土法煉鋼,得仰賴上蒼垂憐還是遺棄來決定我們未來的命運!

多數醫生和家屬們,只期待精神病患「能乖乖的就好」,很少想到要如何協助患者規劃病後的人生。至於,對藥物反應欠佳的、或因為副作用強烈而拒絕服藥的、或是乏人照顧關懷而四處遊蕩生事的,從來都是抱持著任其自生自滅的消極態度。一旦出了事,公部門不是兩手一攤深感無奈,就是東推西推大打太極,從來不去深思,該怎麼防患於未然。

自由時報2016年10月6日報導之不幸事件「母死垃圾堆姊跳橋︱傻兄弟茫茫然」,筆者為資深精神病患家屬,格外心痛此樁悲劇的發生,第一個浮上心頭的困惑是,說好的社會安全網在哪兒?出事了經報導披露,我們才知道這是個亟待救援的家庭,中高齡的婦人,長年照顧年邁母親以及兩名疑似患有精神疾病的兄弟,這是多麼沉重的負擔!

報導中指出,鄭婦擔心其兄弟若就醫,領有精障身分的身心障礙手冊會被貼標籤,因而拒絕社工協助。這明顯是精神病的污名化與歧視問題,令鄭婦卻步,不願意求助。於是我不禁有一個美好的想像。

如果,每個國民從小就知道精神疾病和其他病痛一樣,只要願意去尋求精神科醫師診治,以及精神醫療團隊非藥物性治療的協助,待病情穩定之後,可以就近在社區接受復健訓練服務,復健有成之後,透過就業輔導體系的協助,可以找到一份工作,這兩兄弟就有可能是撐起一個家庭的經濟支柱,也會是個對國家有貢獻的納稅人。

然而,從小到大,在我們的正規教育裡,從來不曾教導精神疾病的知識,也不曾提過心理衛生,加上精神疾病的神秘難解,造成鬼神附身等玄學傳說文化蔓延,是以歧視汙名罩頂,任何人不幸罹患此類疾病,都難以啟齒對外人言說,整個家庭孤獨面對精神病帶來的風暴。

我覺得在心橋復健有感覺到雅綺主任、淑滿姐的辛苦,我應當體諒,在還沒有雅綺主任帶領之前,是由林主任帶我們。在日常生活的復健項目中,我喜歡的有體適能,中國結和每個禮拜二下午邀請宜芳師姐來教的八段錦,我覺得做八段錦有益身體健康,而且運動是件很好的事。另外工作坊還有復健訓練,包括烹飪、烘培和代工,烹飪是中餐訓練,烘焙以巧克力為主,代工則有福袋包裝,筆記本套裝及蠟燭包裝,有的人做很快,有的人做很慢,雖然每月10日領工作獎勵金不是很多,但多少可以減輕家裡負擔。

我們是一群精神障礙者,要克服社會給我們的負面評價,自己也不要自暴 自棄,沉淪著一天過一天,要積極樂觀的迎向每一天,達到自我的期望,雖然我年輕的時候,常自卑、愛鑽牛角尖、悲觀,功課不是很好,常常自閉,現在自己年歲也有了,所以要努力加油,不然就愧對父親在世時對我的叮嚀和教導。

時間過得很快又是民國一百零肆年了,大家對新的一年,有些期許,希望這一年能大吉大利,財源廣進,國泰民安!